现在我在青岛,窗外断断续续的响着烟花,酒精使我的头又有些痛了,尽管仍是青岛啤酒,却也不如三年前我喝的回甘足。闻着刺鼻的火药味儿,多多少少能令我忆起过去的年夜景。

观看《四月是你的谎言》这部番的时候,我没有到哭泣的边缘,可是在之后的时光里,想起薰的笑颜和公生的眼泪,心却有抽疼感,仿佛要从我的胸膛里硬生生拧出什么来一样。在那个美丽的谎言中,主角二人一个走出了深渊,一个走向了天堂。没有你的四月就要来了,又是那个春天,花瓣和风吹过脸颊,还是和煦的日光,还是熟悉的街道,可是没有你的影子,没有啊……

我稍稍坚持着鼓励自己,再在这黑暗中摸索一会儿吧,总会有尽头的。在黑暗中绽放光芒,是不是可以化作璀璨的星空呢?私以空洞的眼神回应每个与私人生有交集的人,然后听其述,记其事,感其历,最后写成文。说了这么多,还没说主人公——我外婆的妹妹的大儿子的儿子,小我一岁,就叫他Z吧。

第一次见Z,是在十三年前,那会儿他才三岁,挺机灵的一个小家伙,和我一起玩啊玩。

第二次见Z,是在三年前,那会儿他小学六年级,略胖,戴着个塑料蓝眼镜,小板寸头。

第三次见Z,是在三天前,瘦瘦的,不高,约一米六五,留着个酥皮奶油汤似的发型,乍一看以为是染过头发,不过只是他本来的发色偏栗色而已。眼镜也换成了黑色边框的,没变的也就剩五官了。他的父亲见到我,很是高兴,拉着我和家母去吃小炒,我勉勉强强喝了400ml左右的啤酒,他自己却喝多了,最后吵吵嚷嚷,说话都磕磕绊绊的,一会儿夸我心细,一会儿说我博学,什么“你不要这么谦虚啊!”、“Z你看看你哥,跟他多学着点,啊!”真心搞得我很尴尬。

北方大汉吃喝,烟酒不离手,Z提议说出去走走,于是我忙不迭穿起大衣系好围巾戴上帽子就往外跑,一开始感觉凉快,风吹久了才冷。于是我和Z就在街头四处走——该关门的都关门了,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?绕了一圈儿,走到一家咖啡馆,花了28软妹币买了大约300ml的,只有花香味和胭脂红的白开水,见tm的鬼!好歹有地方坐,有暖气,有wifi,有水,于是就聊天,基本上是关于科幻与科学类的事,他不知道什么是氰化物,不知道阿兰·图灵,不知道浙江在山东的哪边,不知道“鬼压床”是怎么回事……我大概科普了一下后,他的眼神看起来很像刚才餐桌上他爸的。

路上他跑到便利店买了包11元的烟和一个2元的打火机,边走边抽,两三个小时便耗去五六根。我问他如何开始抽烟的,他说,第一次捡了一根他爸剩下的烟抽,没有使劲吸入,后来到了职高,和那些会抽烟的同学交流后,才知道正确的姿势。我问他感觉如何,他说“第一两口呛,之后味道挺不错的!”。

他现在的学校,据说是类似职高的中学,在国内学习英语和日语两年半后,再到日本读一年高中,参加日本的高考。他的父亲,委婉的向我表示,希望我能够“开导”Z,让Z能够好好学习,找到目标大学,就职结婚,买房买车等等。Z现在学《大家的日语》,学完后即有N3,可以在日居住了。

从我跟他讲自己和抑郁斗争开始,到学习这方面,自然而然的就谈到他的学习。Z对我大概说了说他的经历:初一及之前,在父母的严管之下,几乎没有玩的时间,学习成绩还算不错。不久因在课堂上讲话而被老师批评,调座位至最后一排,那儿是“学渣聚集地”,时间久了也就被同化了。高一上学期,除了日语课,其他课压根儿就没认认真真听过一节。

Z现在是“无所谓”状态,与“咬定青山不放松”恰好相反,不过有喜欢的妹子,他表示会努力去追。

我想,他或许是厌烦学习了吧,从小背负着父母的期冀,重如崂山,以至于他长大后,对学习常常心生厌恶,一方面他心有不甘,想要去追逐些什么(比如妹子),另一方面却又无法投入到努力当中,“无所谓”心态的统治下,我看着他低头玩手机,亦或是发呆,别无他动作。

深夜,他爸送我、家母、Z至我下榻的酒店,而后一时兴起将Z留在我房间,携家母归去。他使了会儿电脑,看了会儿手机,说:“我好无聊啊……对了,等你睡着之后我能不能出去?” 我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,于是他便去附近的网吧通宵打守望先锋,直到早上五点多才回来。我问他是否饥困,他摇摇头:“偶尔一两天不睡,几餐饭不吃,没关系。” 我撇了撇嘴,心想:“这小子还真是精神。”

窗外噼里啪啦的还在响,能再次看到夜空被烟花点亮,忽然有一点点欣慰。

怎么办呢,Z,我无法帮助你,因为我自身尚未挣脱抑郁的深渊,我只能在站稳脚跟的时候,静静的在你背后观望,直至你的背影淡出视线,你的父母一天天的老去,对你的约束一天天减少,你终于被时间推入社会的洪流中,飘摇着努力挣扎,是撑起一片自己的天地?还是放纵自己,沉沦堕落,在旁人的叹惋中结束一生?私以为,此取决于命,也取决于心。路有多长,亲身走过才知道。

Z的父亲的弟弟,也就是Z的叔叔,也有一个儿子,今年才读初二,学习比Z要好,听说奥数得过奖。年夜饭前后,他俩一直盯着手机,在玩炉石传说。我默默在一旁打着崩坏3,有时也帮着亲戚做些家务事,扫两眼电视上越来越不精彩的春晚,然后在床上葛优瘫。

我们相逢,相知,然后相离。我来不及干预你的人生,你来不及接受我的建议。

众人都是孤独的,有些人发光,然后他们聚集起来形成星空,那些不发光的被照亮,或被烧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