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大学生活开始得有些莫名其妙,却又在情理之中。即使在大学,主教室也用着跟高中一样的课桌椅,大一及大二都要早晚自习,还好,我不用像高中那样 05:50 或者 06:20 起床,06:30 就行,晚自习从 19:00 开始到 20:35 结束,令我感觉不怎么样的是,课间休息只有 5 分钟,上一个厕所就过去了。其他设施也都挺老旧的,发黄褪色的宣传纸到处都有,一整栋教学楼只有一台热水机,宿舍一层楼也只有一个洗衣机,每个寝室的独卫,扎孔的 PVC “喷头” 直对着地上的蹲便器坑位,边上洗面台的高度比我腰还低一些。宵禁在 22:00,但是不断电,有些苦恼的是,我得睡 8 小时才够,而其他几个室友只需要 5,6 个小时就能睡醒,于是乎我有时不得不忍受他们大声嚷嚷着玩儿 PUBG(吃鸡)直到十二点。如果我有钱买 2k 软妹币的睡眠耳塞就好了,不仅可以隔音,而且还能让我听到闹铃。一个寝室,三把吉他,还有一个计算器,乐团准备出道了(雾)。作为准备 N1 考试的人,我在空余时间也会给室友答疑解惑,比如假名的书写注意点,单词的记忆方法…… 描述一下的话就是,“他们在牙牙学语,我在复习综合语法和词汇”。

跟高中一对比,我对于 “有事掏出手机给班主任打个电话”、“上课用手机拍照”、“早读戴着耳机背单词” 这些行为,起初还不太适应,但是过了一个星期感觉就很稀松平常了。有几个老师都说这儿的(对于大一大二)管理模式跟高中差不多,不过我认为,在这样的(学校、监狱、医院等)规训场所,他们制定的规则当然不会得到严苛的执行,马尔库塞的《爱欲与文明》总让我觉得 “伦就是拿来乱的”,圆滑地做事,并避开惩罚,难道不是在这里的被规训者最喜欢的事吗?一些严格的老师,上课要收手机,或者说 “你们玩没关系,我不提醒你,并悄悄记入黑名单,学期末扣除相应课堂表现分数”—— 明摆着就是恶心人嘛!学分就不说了,更有 “义工时” 的存在,不够的话当然不能毕业啦,只能 “结业”。(之前的)班主任(58 岁的欢乐小老头)笑眯眯地说:“努力争取奖学金哦!这样学费不就等于减了一万块吗?”—— 前两天我才知道,如果我不能一口气做 8 个引体向上,那么我就不可能获得奖学金了,可去他妈的吧!现在的(尖子班)班主任是巨型少女(90 后,早稻田博士生),和我们年轻人算是比较合得来。

课表暂且没有变得满满当当,甚至有两天的下午都是空着的,除了打游戏和写作业,还能抽空看些杂书。我去了尖子班,跟其他 5 个室友的课表不一样,因而能享受些许自己独自在寝室的时光,一个人边听歌边看书,或者背单词、记语法、做练习的机会,对现在的我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。周末双休,周日上晚自习,比高中多了 1 天的休息,我必须趁周末,坐 15min 的公交车,去市中心的商业区,采购余下一周需要的物资,我实在是太懒了,都不想搬饮料、零食到寝室,于是很少吃三餐之外的食物,经常喝从家里带来的乌龙茶或者龙井茶,北京的朋友寄给我她在咖啡展览会上买的新鲜豆子,加上我自己买的挂耳咖啡,早上的困意算是勉强可以驱散…… 日常叠被子,洗袜子内裤毛巾,晾衣服,收衣服,叠衣服,还有洗咖啡杯和水杯,快递大概率要横跨校园,步行 15min 左右,迂回行进在工地废墟般的 “创业楼” 和 “商业街” 里,签了字,放在机器下边扫描一下才可以拿走,我看到机器边上写着大大的 “错拿快递,以一赔十” 的字样。

总的说来,大学生活没有给我什么惊喜,就是平常的上学日子而已,多了一堆花里胡哨的人、事、物,学生也有了化妆染发纹身穿孔的自由,他们在部门社团,以及社会与校园的交界处忙碌着,想起来教官队的一个班长说 “我到了大学我要好好玩”、“我知道自己肯定会迟到就加了个纪检部”、“还有其他一堆杂七杂八的但是只有教官队坚持下来了”…… 我觉得很好笑,既然有 “我要好好玩” 的想法,不如直接去玩,学习个什么?我依旧过着与之前类似的生活,看书、背单词、语法、练听力、翻译、写作 —— 即使以后我独居了,应该也是如此吧。

军训的时候我受了很大的委屈,写下的文字姑且先直接贴在下面吧。哦,还有个军事理论课程,似乎是全国统一要求学习的网课,强制性的学习,太令人作呕了。我只记得军训期间听一个教英语的女老师在上头扯淡,“这是你们大学第一堂课”、“这样 3 个学分你们就拿到了”、“大学生活不像高中那样三点一线”、“说到这个我想起来” 等等,杂七杂八的东西,完全没有《大学军事理论课教程》课本上的内容,却还叫我们带上课本和笔记本,真是乏味与浪费时间…… 又说什么撤侨速度、南开三问、中国崛起之类的,我感到厌烦,毕竟爱国不是一种理性的事物,夸夸其谈的家伙们也必定没有读过恩格斯《家庭、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》。

在教官的 “权力之眼” 勘察范围之外,我可以悄悄推一下眼镜、放松放松筋骨。只要不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,人总会想要省点力气办事。有趣的是,军训(对应部队 / 军队)、体检(对应医院),都是学生(对应学校)作为肉体被规训的对象,而我在其中只需要随大流,听从命令就可以了。值得注意的是,军队塑造着父权制的顶峰,可能是霍布斯口中的 “男子气概”?想起来乔治・卡林的脱口秀,论及战争时,说枪炮等武器,原型都是男性的阴茎及射精行为。我们在今天,似乎是难以想象一个军事上的绝对领导人(或独裁者)是女性的情况,所以异性恋霸权主义、性别二元系统是贯穿在整个社会的建构中的,又说 “万恶淫为首”。另外,个体犯下的错误,要整个集体来承担,践踏个人意志与自由,在这里是司空见惯的。我想起来马尔都塞说的 “意识形态国家机器”,还有福柯对于学校、监狱、医院等场所的管理模式提出了独到、新颖的观点,以及那句知乎上被秒删的回答 “若批评不自由,则赞美无意义”。

这几天我总是循环这么几首歌:《眩しい DNA だけ(只是耀眼的 DNA)》、《秒針を嚙む(咬住秒针)》、《さようなら、花泥棒さん(再见了,偷花贼)》、《亡我郷、反魂蝶、その華開花すること能わず(亡我乡,反魂蝶,那花不能开)》。阴晴不定的天气,三番五次的小中大暴雨,当我和旺仔(室友外号)跑到体育馆时,我悄悄走到演出台后面拿了一块泡沫广告牌,上边写着什么 “三位一体”、“朝鲜语(韩语)”,我们就顶着这块牌子在雨中疯狂奔跑,我的双脚全部浸泡在水里,带动袜子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。我好久没有在雨里淋个痛快了,就放声大喊 —— 大抵是【哈哈哈哈哈】和【An­ny­ong haseyo(韩语的你好)】,用尽自己气力,孤独而绝望地在世界上奔跑,我忽然沉迷于这种感觉。

所有人都累,所有人都坚持,因而任何一个个体都没有放弃的权利。当教官和我都在哭泣,众人无疑向我口诛笔伐,没有力气是罪,跟教官讲自己的理由是罪,鸡蛋碰不碎石头是鸡蛋的罪,在俯卧撑时向教官报告身体不适仍然是罪,她只是叫我继续撑着。我已经没有力气在俯卧撑时大声喊出 “报告完毕” 了,我最后的气力都给了俯卧撑,但是依然达不到所谓的 “标准”,并且这成为了连队其他人受罚的理由,我还要面对其他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的指责。每个人都累,而当某一个人崩溃,就是犯罪,就是不能容忍的恶行 —— 必须接受 “你看人家都在坚持怎么就你不行” 的指责作为惩罚。就这样孤单一人地走回寝室,我却流不出什么眼泪来,直到关上寝室门的那一刻,我才又小哭了一会儿。

突然发现,自己似乎错过了很多精彩的东西,譬如不知道从哪里获取 vocaloid、东方 pro­ject、二次元相关的 “食粮”,也不知道哪些有趣的事情正在发生。不过,今晚读的《西方政治传统:近代自由主义之发展》很有意思,或许这就足够了吧,明天的课比较多,就先写到这里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