站在2021年的新春佳节之时,我想没有人能预料到过去这一年的风云变幻。当然,五六年前的这个时候,我也在经历痛苦的家庭纷争。现实的压力,迫使我逃往遥远的记忆深处,在那里,我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,和仍在世的外公外婆一起,过着最好的年


年关将至,外婆放在厨房桌下的那只菜篮子看着总是沉甸甸的。水灵灵的果蔬被养在里面,从萝卜、大葱、青菜、白菜、青红椒,到南瓜、番茄、冬瓜、豆腐,再加几块猪肉、牛肉、盒装鸡蛋,大致就算完成了准备。

外公和外婆一起布置家里。他整理书籍的时候,我就搬个小凳坐在边上看着,看到自己喜欢的书就好奇地拿起来翻两翻。

年三十的晚上,一切准备就绪——外婆在厨房里忙碌,灯泡和火光照得厨房通亮,油烟机的声音混杂着锅铲的搅动声,饭菜的香气四处浮动,令人垂涎欲滴。

另一边,外公已经备好了笔墨纸砚,工工整整地写下一副对联。我一路小跑过去,帮着他把对联贴在门上。

晚上七八点钟,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,我第一个冲到桌边坐好,拼命忍住想先尝为快的欲望,等到众人就座后才举起筷子大快朵颐。

饭后,我坐在电视机前,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屏幕。那些主持人和演员,正在春晚的舞台上演出好戏。这时候,外头的烟花也噼里啪啦地炸开来,我打开窗户,寒风呼啸,夜空像是一只被亮光划破的装着牛奶的黑袋子。

茶几上那盆水仙花也开了呀!更开心的是,今天晚上可以过了半夜才睡觉。我在床上蹦啊蹦,打开那台老旧的录音机播放音乐,或者扔枕头,踢被子……累了就看书,直到沉沉睡去。

次日醒来,阳光满屋,外婆早先给我买好的新衣服,被她整齐地叠放在一旁。我知道表妹过两天也会来拜年的,那时候再和她玩什么游戏呢?


岁末之时,杂感总要纷至沓来,一开始我想着是不是要按照某种条理和逻辑去写,但最后还是决定信马由缰,让自己的思绪自在地倾泻至指尖与键盘、屏幕与光标上。就先从我依然记得的“大年初二事件”写起吧:

数年前的年初二凌晨,我准备用微波炉加热速冻披萨,可我妈不厌其烦地在边上唠叨“微波炉致癌”,最后我忍无可忍,小吵变大吵,然后我和她扭打在一起,我抓起一袋垃圾往她身上打,袋子一下破了,垃圾散落一地,生气的我摔门而出,在外头四处游走,直至破晓,我走到了小学附近的超市门口。看着熟悉的街道,心中不免忆起外公外婆,就是在那家超市的最后一排货架处,外婆教过我怎么认天外天榨菜和王中王火腿肠包装上的“配料表”三个字。我在超市买了一桶红烧牛肉方便面,问店主要了开水,泡上后端到对面的健身器材场地的大棚下慢慢吃完。

其实,我和我妈“肉搏”也不是第一回了,有一次她哭着大叫“你爸欺负我,你也欺负我”,在我身上留下了几道指甲抓痕和淤青。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?我妈对于我爸出轨一事的“竭力挽回”包括:当面找小三对峙(结果被按在地上打)、去单位给我爸送饭(结果发现小三也在送)、网购情趣内衣与验孕棒1、请道士写画符烧成灰后想让我爸喝下去、发动爷爷奶奶劝说我爸(他一向是孝子,只不过这次不是)……甚至我患抑郁症后住院一事,也被我妈归因于我爸出轨,我本人认为这是完全站不住脚的。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,我曾看过一小段我爸和小三的短信记录,具体内容我无法复述,但它大致给我的感觉是:一对风情万种的男女在给彼此写小段小段的情诗。

当时的我肯定无法体会一个传统意义上的“父亲”、“男人”是怎样的难熬,多年后的今天,我想自己有一些理解我爸的心情了。和我妈这种中国特色佛学者、女德班倾向者、“儒释道”三家集大成者,实在是过不了什么“精神生活”的,出轨也算情有可原,只是我和他们各自的处理方式完全一团糟,没法拧成一股绳,最后我爸放弃了他的“理想”,回归了“现实”,我不确定他每天面对我妈的笑容背后,是否依然有着作为男人不能展现的委屈。

前两天,我在b站一口气看完了一部纪录片《一百年很长吗》,其中讲到一家传承四五代的台湾卤肉饭店铺,父母有三个女儿,一个大姐和一对双胞胎,前者与其夫有留洋的经历,坚持在INS和Facebook上做推广,以及开发外带卤肉包,而后者则与父母站在一起,认为恪守传统才是正道。大姐与父亲吵了一架,但过了几天,他们就把话给说开了,两个人边哭边笑,不时地拥抱几下。我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与我爸有这样的“敞开心扉”时刻就好了(与我妈应该要等到下辈子再说),然而这机会大抵要再等上十几年吧。我对于“亲情”的认知过程,也可以说是“辩证的”:小时候在外公外婆家,沉浸于“亲情”之中而不知福;青春期在父母家,因为各种纷争而对“亲情”产生了极端的厌恶,想要逃离原生家庭;而今将要踏入社会,在经历了一些事,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之后,又觉得该重新拾起我丢掉的“亲情”——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建立起良好的亲情关系。

我认为自己的思想之所以处于相对“开放”的状态,是因为我读的书、接触到的人,都在悄无声息地告诉我,人性是极端复杂的矛盾体。因此,我不太会被“挑战认知底线”,很多人不能理解的“奇怪关系”,在我看来都是普通的人际关系的不同表现形式。就拿“恋爱”来说,有只在精神层面的恋爱,有定期分手后复合的恋爱,有只同居不结婚的恋爱,有开放式关系的恋爱……此时,我不禁想到2008年台湾同志游行的口号:

红色:性爱——废除恶法,性权就是人权
橙色:力量——集体展现,我们就是力量
黄色:希望——勇往直前,打造希望种子
绿色:自然——看见差异,自然展现本性
蓝色:自由——自主多元,解放身体自由
紫色:艺术——活出自我,创造缤纷艺术

然后,我还要引用萨特说的一段话:

我发现,那些没有阻止战争的人们同样应对战争负责。沉默意味着默许,不搞政治,这也是政治。不阻止战争即是战争的同谋,无选择的自由即是不自由。战前,我采取一种不介入的姿态,然而不介入本身就是一种介入。

萨特最后忧虑地说:“自由是一个人对他的存在的选择。那么我将做何选择,才能找到那条属于我自己的‘自由之路’呢?”

而现今,我也在做着选择,试着找到属于我的那条路。


  1. 我为什么会知道?因为那时我和她共用一个淘宝账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