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来也怪,我和几个MtF朋友谈起过去时,她们总会提起幼儿园的事情,也许是应了那句古话——“三岁看到老”。一个人的人格、性别意识、性取向似乎都发轫于幼儿园时期。今夜,我也在博客上稍稍追忆一下幼儿园的往事吧。

我仍记得自己在幼儿园时,喜欢的人是别班的一个男生,名叫翁阳。那是一种怎样的喜欢呢?是喜欢他的长相,还是他的性格?我已不记得了。但我没有把这喜欢当作是一种罪恶,这大概是作为小孩子的优点:身心都尚未被社会完全地建构起来。可惜那时的我,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勇气向他搭话,还没能成为朋友,他就因转学离开了。

不过,翁同学为我们留下了一些他用不到的课外书,我分到了一本《假话国历险记》。我想自己是并没有抱着“这是喜欢的人留下的书”之类的想法才去读这本书的,但作者引人入胜的故事加上译者流畅优美的文笔,使我很快地沉迷其中,不多久就读完了。今天查阅资料才发现,原来作者是意大利儿童文学作家贾尼·罗大里(Gianni Rodari),译者是著有《没头脑和不高兴》的任溶溶。

那么,这本书讲述了一个怎样的故事呢?

假话国是一个“狗儿喵喵叫,猫儿汪汪叫”的颠倒国。国王贾科蒙内实际上是个强盗,下令让国家的一切都颠倒过来。一天,假话国来了个男孩,名叫小茉莉,他是一个大嗓门,一说话就能把窗玻璃、黑板和玻璃杯震碎。假话国还有个画家小香蕉、一个瘸腿猫和热心助人的老人本韦努托,他们不愿说假话,不愿老百姓受欺压。后来大家齐心协力一同反抗,把强盗国王赶出了国家。1

我依稀记得在结尾处,读到面包店老板把他的“文具店”招牌摘下来,用木炭在背面写上“面包店”三个大字时,我深受感动。这份感动,如果硬要和什么事件联系起来的话,我想就是初中时,一位老党员来我们学校开的宣讲会了。

在那会上,有的同学一动不动认真听着,有的同学带了作业本疯狂做题,但我带了笔和草稿纸,听着那老先生说“抗美援朝”“超越美国”“共产党万岁”什么的,想着这到底是真是假,顺带写下自己的不解之处。当然,结束后我跟同学一起离开了,并未去追问他。只是,那些话语(也许是假话)和这些疑问,在我心中成为了“探索之树”的重要养料。疑惑与不解,在无数的书页还原出的历史真相之间逐渐消散,就像我在学日语很久以后,忽然意识到童年读的《哆啦A梦》漫画里竟然有那么多的双关语一样。

正如前文所指出的,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丝毫不觉得这样的“喜欢”有何不妥,所以,在很久以后,我也非常自然地接受了自己是双性恋的事实。此外,还有很多在我看来极为平常的性行为,对大多数人来说已是“变态”了。再仔细回忆一下,应该是因为我在小学和初中的时候,于e-hentai等网站“阅本无数”,当然也包括furry的。而且,我喜欢一个人沉浸在属于自己的“小世界”里,很久以后才发现身边充斥着“异性恋霸权”和自诩“正常人”的家伙。

话说回来,这世上难道不存在“假话国”吗?瞧那指鹿为马、颠倒黑白、混淆是非的千夫诺诺,不禁感叹,何时才能有明辨是非、风骨可鉴、敢于直言的一士谔谔?就像小茉莉的声音那样,把一切虚假的谎言都震个稀碎。又想起前几日读《经济学人》社论,a quick route to a labour camp was to express dissent in a country with “democratic” in its official name……

唉,以上所述自己幼儿园的经历,用两个关键词来概括的话,应该就是“双性恋”和“说真话”了吧。

最后,引闻一多《最后一次的讲演》中一句话作为结尾罢:正义是杀不完的,因为真理永远存在!


  1. 摘自:萧枫. 东南欧现代文学精品. 海乾坤文化公司. 2017